1991年頭城搶孤復辦,他當時三十出頭來歲,是為一間工廠的廠長,搶孤一事,蕭桐池從前也只是「聽說」,聽長輩說誰因而摔死,從此停辦。而這傳說中的儀式,在他三十來歲成為父親以後再起,當時但凡體力活他都感興趣,聞此訊便瞞著家人妻子偷偷報名,直到前一天還沒有人知道他即將去搶孤。

(帶領中崙里奪下搶孤冠軍,同時也是組織起「蕭家班」的蕭桐池|攝影師Eric 授權提供)

搶孤的規矩很多,活動前三天得淨身,吃素,不可與女子同房,他笑著說:「我吃飯都在工廠,所以這樣吃了三天也沒人發現有異。」偷偷做好準備,傍晚七點開始報到,事前還謹慎的洗澡、換上乾淨的運動衣「連內褲都要是新的!」他強調,從內而外的淨潔己身,家人最後還是從電視上看到的──「欸,怎麼那個人很像是……」不是很像,他就是蕭桐池。幾年以後,走到頭城中崙里,路上隨便抓一個人都知道蕭家出哪,但凡提到中崙里蕭家,便不可不知二十多年前搶孤的常勝軍:蕭家班。

他報名憑著一股衝動,但實際上卻是做好的萬全的準備。「我就是仗著那個時候體力好──不過我是真的體力很好耶,跑得也快,田徑、拔河、龍舟什麼都來,在工廠比臂力也是最好的!」他拍拍自己的手臂,現年60身上仍看不見任何一點贅肉,體格硬朗。他想:搶孤不就是往上爬嗎?便在夜裡發起自主訓練:「我去爬電線桿。」他指著家裡不遠處的電線桿說:「那裏人少,爬起來比較不會歹勢。」

(現在蕭桐池已轉為活動工作人員,圖為搶孤事前作業:製作孤棧|攝影師Eric 授權提供)

從安全制度的確立到規則制定,搶孤模式變得愈來愈嚴謹認真,蕭桐池說當時登頂的人得撒下金紙,到棚頂中央轉動祭品(豬頭),然而棚頂無攝影機,金紙與轉豬頭之事孰先孰後各有爭議,無一定論,為此真的打起來的狀況也是有的。

(搶孤事前作業:製作孤棧|攝影師Eric 授權提供)

「我們那個時候沒有安全索,有些人往上爬,批批啵啵掉下來人就沒有了。去參加的全都是在比膽識。」明知如此還要去爬,為獎賞嗎?蕭桐池回想當時的孤棚頂上各有不同的旗子,「搶孤賽前會發單子註明與旗子對影的獎品為何,從首獎的轎車、次獎摩托車,到黃金等等都有。但我們以前沒有啊,爬上去搶就對了!」但他為的不是錢,而是爭個面子。有時候,更是為得一股「精神」的凝聚。

(於半完成的孤棧前午餐,眾人坐在中興廟的樣子就像一幅畫|攝影師Eric 授權提供)

搶孤會怕嗎?他說搶過一次知道怎麼運作的就不會怕了,但回想第一次,還真怕:「不是怕高,只是一直想說,萬一啦,爬上去就算了,但如果掉下來怎麼辦?我底下還有三個小孩要養,如果……」起先因為是偷偷報名,活動前幾日總是揣著這些恐懼睡著。他說現在搶孤已正式成為文化儀式,安全措施做得極好,「獎金……好像也沒我們以前那麼……」他支支吾吾,最後乾脆不講,話鋒一轉,又說當時搶孤的威風,聊起當年冠軍還在街上繞街,如王者姿態。

(製作完成的孤棧將在活動當天載至現場,並綁上祭品|攝影師Eric 授權提供)

蕭桐池講話飛快,他的台語說起來像是一道道力透紙背的書法字,每一畫都用力,沒一會兒便成章,彷彿將二十多年前的盛事搬回今日,包括他先以個人名字參賽,幾年後成立蕭家班的種種。蕭家班在1997年拿到冠軍,還真的帶回一輛轎車!蕭桐池拿到以後就把車賣了,換做現金分給團隊眾人,餘下則席開三四十桌在家門口外宴客,這就是他所謂的「面子」,從那以後蕭家班不僅只是搶孤能者,更是中崙里的精神指標。

延伸閱讀:頭城搶孤(一):春風吹又生,韌性百年的文化儀式